臻與現在一樣低賤，他約自己的朋友在那裏見面，很顯然那人並不怎麽高興，一聽說是借錢的事，不管他怎麽懇求，那人甩甩手呵斥一聲就走了。他那些可憐的說詞，都落進了鄰桌正以幽雅的姿勢輕啜咖啡的夏茉耳裏。當聽到他的工作地點時，她決定施以“好心”，與他搭訕。

她也只有那一次是直接與他見面的，所以事後還特意讓酒店刪除了當天的監控記錄，之後只用書信聯絡，每次聯絡後各***毀，不留痕跡，她們能查到這個，她真的沒有想到。

其實當時她還沒想好讓覃臻為她做什麽，但上次在樓梯間聽見盛泉和笑笑私自外出的計劃後，她認為這是一個好時機。

“後面還有，你還要聽嗎？”見她下顎收緊，不回答，盛泉微笑著說，“你給他的錢只夠冷凍他妻子十年，十年後如果想要繼續維持服務，還需要更多的錢，你認為他會怎麽辦？”

夏茉一皺眉，一使勁，將桌上的奶棒捏了個粉碎。他妻子得的是新型變異腦肝腫瘤，這種病別說十年後，恐怕五十年後也不一定能救活，夏茉心裏十分清楚。

“你們為什麽不將錄音交給校方？”夏茉極力克制著自己的情緒，她們難道想要威脅她？

“我們沒你那麽壞！”笑笑輕聲說道。

夏茉一楞，高傲地撇過頭去不予理會。她討厭程笑笑故作高貴的樣子，更討厭盛泉明明擁有貴族血統卻與低劣身份的人做朋友，她並沒有考慮過這樣做就是所謂的壞，她只是想教訓她們。

“我要你自己去校長室澄清笑笑的清白，並對笑笑道歉。”盛泉顯然對她傲慢的態度感到厭惡。

夏茉的心口劇烈地起伏，壓抑的怒火已經接近燃燒的邊緣，讓她跟這個地位低下的女人道歉，簡直是做夢！

“你自己想清楚，是將你卑劣的行徑宣揚出去讓你更丟臉，還是向笑笑道歉更丟臉？”盛泉果然不會放過這個威脅她的好機會。

夏茉銀牙咬合地咯咯直響，小聲地說：“對不起。”

“你有你的自尊，難道笑笑就沒有嗎？真正的貴族才不是你這樣狹隘！”笑笑直勾勾地盯著盛泉，她一直這樣散發著光芒，照亮著微小的自己，只聽見她大聲說道：“請你轉過臉，看著她，大聲一點道歉！”

夏茉顫動著下巴，她的尊嚴不允許自己掉淚，緩慢轉過身，飄忽不定的眼神與笑笑對焦，聲音清晰地說道：“對不起！”

笑笑看了一眼盛泉，又看看夏茉，怕把她逼急了，聲音柔順地回答：“沒……沒關系。”

盛泉擺擺手機，對她說道：“你對校長她們說清楚以後，我就將源文件給你。”

說完，她為剛剛站起身的笑笑拉開椅子，走至她身側時，在她耳邊又說道：“在我眼裏笑笑就是真正的貴族，你比她差遠了！”

夏茉憤怒地起身，舉起手想要給這個不知好歹的女人一巴掌，卻被盛泉的眼神嚇住了，那是準備捍衛到底的眼神。

她們走後，夏茉才敢不顧形象地趴在桌上嚎啕大哭。

9、那個問猴子的人

笑笑並沒有告發覃臻，反而給了他一筆錢，希望他的妻子能被治好。盛泉現在想起來還是覺得，能遇見笑笑的人，一定是撞了大運。

窗外的雨越下越大，天色昏暗，這一天是泡湯了。她索性躺下，將雙手枕在頭下，眼也不眨地盯著天花板。

耳鼠坐在她的肚子上，看著她，好像有話要對她說。

“你也想笑笑了？”盛泉垂下眼簾撇了它一眼，“雨太大了，明天再去吧。”

耳鼠聽她這麽說，也學她的樣子在她的肚皮上平躺下，爪子太短，試了幾次都放不到腦後，只好搭在自己的肚子上，也對著天花板發起呆。

後來周識君讓人送來了一封信給笑笑：

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，我已經踏上了戰艦的甲板。沒錯，我去參軍打仗了。我想即使是好脾氣的你，現在一定也在心裏狠狠地怨我了吧。

但請你不要傷心，好嗎？

你還記得第一次來找我時的情形嗎？其實我本來打算告訴你，我一點兒都不想結婚，不管結婚對象是誰，我都不想結婚。

可當我看到你是這樣的美好時，我猶豫了，我的心不讓我拒絕。有很多次，我掙紮著想要告訴你，我想拿起槍，去打仗。海上的形式已經不容樂觀，周邊的城市幾乎毀於一旦，我們需要更多的士兵，更多的武器！

但總在你純凈的大眼睛下放棄了，我真是一個自私的人，我想你再愛我一會兒，即使我知道享受這份愛讓自己充滿了罪惡，我還是自私的隱瞞了我的理想。

所以，在這個決定你人生的時刻，我不得不離開。

你值得被更好的人珍愛，跟著我只有夜夜擔驚受怕的生活，甚至可能會成為烈士遺孀，一想到你會是這樣的結局，我就心痛不已。

請你一定保重，忘了我！

下面的署名確實是周識君。

盛泉早該想到，他加入那樣的組織，怎麽會沒有這份心思呢？她一早就該提醒笑笑，可……可提醒了又怎麽樣？婚禮現場並不像好事者期許的那樣不歡而散，周家的父母再三道歉，笑笑的父親難得的開明，想想也是，早就定下的姻緣，不是說不結就能一刀切斷兩家盤根錯節的關系的，和顏悅色地解決，比大發雷霆要有利的多。

程前不愧是生意人。笑笑哭著笑了，雖然婚沒有結成，但學還是休了。

盛泉看得出來，她受到的打擊不小，將自己關在家裏，不出門也不會客，所以每個周末她都回去陪陪她，希望她早一點走出陰霾。她知道在笑笑心裏一定不會忘記周識君，她甚至還會堅定地等他回來，無論現實將人摧殘成什麽樣兒，心中的希望卻永遠光明。

身在雲城的貴人們，怎麽會知道海上的近況，尤其是像盛泉這樣還在念書的貴族小姐們，如果不是周識君因此出走，恐怕大家根本不會在意。可就在不久前，數學老師還在課堂上意外講到了新型酵素，而英語老師甚至開始教授戰艦上零部件的專業術語，最近聽說學校專門聘請了專業的軍官來訓練她們這群女生，簡直讓盛泉難以想象。

這樣一所保守的女校，也能做出這樣的讓步，真是讓她刮目相看了，不過她又開始擔心，教官不會是女的吧？

夏天的早晨，天亮的很早，太陽從雲層裏還沒有露頭，天已經變成了淺藍。前一天學校已經下達了通知，從今天開始每天五點進行一上午的軍事訓練，也就是說她要見到教官了。

盛泉起床，興致沖沖地將昨晚脫下的裙裝撂倒一邊，穿上襯衫長褲，漂亮的披肩長發順手紮了一個馬尾，高高地甩在腦後，得找個時間去把頭發剪掉了。

出門時，她看了一眼隔壁空著的房間，還是很整潔，笑笑一定還會回來的，不能讓別人隨意去堆雜物。

她小跑著抵達操場，隊伍稀稀拉拉盡是一些東倒西歪的女學生，甚至還有人穿了長裙出來，可能還沒有搞明白狀況吧。忽然，一聲尖銳的哨子聲，劃破腦仁兒，讓學生們一下子痛苦地清醒過來。

大家按照要求排好方陣，盛泉與夏茉因為差不多高，很自然地被分到了一列。

盛泉掃了一眼夏茉，只見她腳踩一雙皮質雕花布洛克短靴，身上的絲質襯衫掖在高腰西裝褲裏，胸前做了半透明的蕾絲處理，將她的身材修飾地凹凸有致，及腰長發也用一根瑪瑙簪子利落的盤在腦後，頭戴一頂紫色羊絨pillow hat 罩著半塊黑色網紗，她是不是以為自己是來閱兵的？

艷陽下軍帽遮住了教官的臉，但可以分辨他不是女人，他像旗桿一樣筆直，肩章意外的是一顆星，能夠感受到他給人帶來的壓迫感，他像整肅木頭人一樣，用教棍拍直她的脊背，來時校長要求過，不要肢體直接接觸她的學生。

她用眼睛斜瞄了他一眼，覺得他很面熟。

“眼睛直視前方！”教官洪亮地聲音命令道。

軍姿足足站了一上午，同學們都在心中哀嚎，好歹也稍微休息十分鐘哪怕五分鐘也好吧，但這種無聲的抗議是沒有用的，教官自己也與她們同樣筆直地站了一上午，將近午餐時間，才命令道：“稍息！”

居然不是解散，盛泉也渴求被解放，這種事情真的是又浪費時間又無趣，為什麽不教一些有用的？

“1、穿著透氣吸汗的衣服和鞋子；2、長發必須盤起來；3、不要佩戴首飾；4、遲到沒有午飯……”還沒有等她回過神來，教官已經在交代訓練要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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